皇帝最終還是沒有拒絕周貴人陪駕。

有了蕭寰兵馬的護送，第二日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巨鹿而去，三日後，到達了巨鹿的行宮之中。

這裏離京畿並不太遠，據王熙說，駐守的兵馬名義上是雍州來的，其實卻是蕭寰麾下的朔方兵。到達之後，果然，虞嫣在將官之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，都是在朔方見過的。

雍州刺史戴暄及好幾路擁護皇帝的兵馬已經等候在了這裏，見到皇帝，皆痛苦流涕，在他面前伏地跪拜不起。

皇帝親手將他們一一扶起，緩聲問起各地局勢。

一眾首領回答了，又見皇帝的氣色比從前還好，神色皆大喜過望。

在皇帝的主持下，各路群雄在行宮中會盟，共討袁氏。

而這會盟之後，大戰便在眼前。

朔方兵馬是群雄之中最強的，此時已經在各路集結完畢，蕭寰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群雄之首，被皇帝封為鎮國大將軍。

梁王和戴暄等人，則各領副職，輔佐蕭寰。

對於這任命，蕭寰和戴暄等人工都沒有異議，周承的神色卻始終繃著。他看了看梁王，只見梁王正與戴暄說著話，那滿面春風的模樣，似並無不喜。

周承沈著臉，轉過頭去。

會盟之後的接下來幾日，蕭寰與一眾大將及幕僚，在聖前議事，商討進攻之策，調兵遣將。巨鹿行宮儼然成了京畿之外最為隱秘的風暴中心。

二月的最後一日，蕭寰在行宮中閉門議事，直到天快亮了，才終於讓眾人散去。

看著人都走光了，衛瑯端著一盆溫水上前，對仍舊坐案前盯著地圖的蕭寰道：“殿下，洗漱洗漱，歇息片刻吧。”

蕭寰應一聲，將目光收回。

衛瑯往地圖上看了看，只見是他去年從虞嫣那邊帶回來的地圖，畫得花花綠綠的，上面的題頭是“北魏南齊時期形勢圖”。

南齊……衛瑯心中不由哂然。

蕭寰自己動手，擰了巾帕擦擦臉，頓時覺得放松許多。

“她睡了麽？”他忽而問道。

衛瑯知道他問的是虞嫣，笑笑：“虞女史早就睡了，殿下，當下已到了淩晨。”

蕭寰頷首，站起身來，對衛瑯道：“你也去歇息吧，不多時便要開拔了。此處交由留守的弟兄看著，不可讓外人進來。”

衛瑯應下。

按照蕭寰的習慣，歇息的院子，就在議事大堂的後面。

這裏畢竟是行宮，仍有皇家的排場，廊下的燈籠徹夜不熄，蕭寰走進去時，殘燭的光在紗籠之中晃動，而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。

門扇無聲地推開，蕭寰走進寢宮裏。

錦帳低垂，虞嫣躺在榻上，睡得正熟。

她顯然一直在等著蕭寰回來，身上披著他的裘衣，閱讀器落在了枕頭邊上，而被子只拉到了腹部。大約在夢裏她也覺得有些冷，整個人縮在裘衣裏面。也不怕感冒。蕭寰腹誹著，將被子拉起來，輕輕給她蓋上。

虞嫣嘟噥了一下，未幾，又沒了動靜。

她總是這樣。

蕭寰有些啼笑皆非。

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，卻老懷疑他沒有保命的本事，總是火急火燎地跑過來看，仿佛是要確認他是不是活著。

他在榻旁坐下，靜靜地看著她，忽而覺得沒有了睡意。

在毛皮的映襯下，那張臉精致而細膩，小巧的鼻子，紅潤的嘴唇，在昏暗的光照下，線條溫柔。

蕭寰想起了她的母親王美人。

當年，太醫斷言她沒有幾天能活之後，蕭寰就總是會跑到她的榻前，怔怔地盯著她看。

那感覺，蕭寰至今還能想起來。

他知道她要走了，心中滿是悲傷，但時間總能將任何感覺拉長。他只能像現在這樣坐著，看著她，希望這一瞬能夠留住。

當然，這跟當下看著虞嫣是不一樣的。蕭寰已經長大，自覺有能力有自信應對任何事。

他已經不再會為失去什麽東西而惶惶不安，除了……

正當他胡思亂想，虞嫣似乎終於有了察覺，睜開眼睛。

“你……”她揉了揉眼睛，“你在幹什麽？”

“沒幹什麽。”蕭寰神色自若地站起身來，解了腰帶，將外袍寬下，掛在屏風上。

“你才回來？”虞嫣看了看表，有些吃驚，“你開會開了一整晚？”

“一整晚又如何，常有的事。”蕭寰說著，將她身上的裘袍也拿起來，掛到一邊，“與你說過多少次，我未曾回來不必等我。”

“我也沒等你。”虞嫣鉆到被子裏，吸了吸鼻子，“不過是看書睡著了。”

蕭寰不理她的諸多借口，也躺到被子裏，將她摟過來。

“天色不早，繼續睡。”他說。

什麽天色不早，天都快亮了。虞嫣腹誹。

被子裏很溫暖，蕭寰摟著虞嫣，只覺身上的寒氣頃刻消散。

他閉著眼睛，呼吸落在虞嫣的額頭上，癢癢的。

虞嫣已然沒有了睡意，在那懷裏窩了一會，道：“寰寰。”

“嗯？”蕭寰應一聲。

聽上去十分清醒。

“你就要走了麽？”她說，“去攻打京畿？”

蕭寰睜開了眼睛。

“正是。”他沒有隱瞞。

“什麽時候？”

“今夜就開拔。”

虞嫣訝然：“這麽快？”

“夜裏可避人耳目。”蕭寰道，“高薈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接應，拖下去只怕夜長夢多。還有，此戰最遲須在三月十二之前完畢，不可久等。”

虞嫣知道他這是要將自己準時送回去。

這些日子，皇帝確實按照他之前所說的，給了很多讓虞嫣積攢人望的機會。

除了商議軍國大事，蕭寰在人前露面時，皇帝總會讓虞嫣陪在一旁，與蕭寰一起出現。

從前，蕭寰為了保護虞嫣，除了千秋節那次，並不讓她公開露面。而現在，虞嫣能感覺到自己真真正正地從蕭寰的緋聞裏，走到了人前。

當然，她知道所謂的積攢人望，這樣其實不夠。所以皇帝給她安排了另一個身份，一個已經絕了嗣的虞姓大儒的後人。

這種操作，讓虞嫣很是啼笑皆非。不過這既然是皇帝認證的，那比身份證還管用。

“我回去這事，你父親同意了？”她問道。

明早不更新，晚上更兩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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